那只蓝边碗既是一个时代的印记,更是一碗珍馐佳肴。
我有几只蓝边碗,白色边缘勾勒出一圈蓝色线条,简单、简洁、简约而不失雅观、雅致而雅兴,清新且脱俗。蓝边碗当年曾大红大紫地走进千家万户,成为家庭餐桌上的时代新宠。而眼前这内蓝与外蓝、里外呼应的蓝边碗则与众不同,它打开了我的记忆。
上小学时,我们大多半天学校,半天在“小小班”温课。燕燕是小组长,小小班就设在她家。那天燕燕从碗橱拿出一只镶着金边的碗喝水后就放在书桌上,我在整理书包时毛手毛脚把这碗挤下了桌面,哐啷一声,同学们望着满地的碎片面面相觑,燕燕一脸苍白,尽管没有责备,但看着她那副自责的模样,我知道闯祸了,这可是金边碗啊!我想不能回避,于是说,燕燕,是我的错我来赔。
回到家我向妈妈诉说后表示要赔碗,妈妈说,你做得对。然后,掏出钱让我去赔碗。我一连走了好几家碗店都没看到金边碗,一位店员告诉我,镶嵌金边的碗,早不合时宜了,不卖了。
回到家我转述了店员的话,妈妈很吃惊,你砸碎了金边碗?为什么不早说呢!她看了我一眼就搬出一只箱子,把家里一套“福如东海、长命富贵”的金边碗拿出来,让我辨认后递给我一只差不多的金边碗,我快步地送到了燕燕家。晚上,燕燕与她妈妈来到我家,递上我赔她家的金边碗说,小孩不是有意打碎的,燕燕也有责任,再说我家的碗早不成套了,不用赔。看着燕燕母女离去的身影,给我留下的是自责。
星期天,母亲带我来到南京东路国华瓷器店,专门挑选了两只内外都有蓝圈的蓝边碗。这碗当年里外都镶蓝边也算比较时尚,今天看来,这种设计风格,符合当时社会的审美潮流,也是一种理性、务实、简单生活态度的写照。随后我们到了燕燕家,把两个崭新的蓝边碗递给了燕燕妈。燕燕妈说,这蓝边碗在碗内印上了淡雅的蓝色圈,虽不及金边碗那般奢华,却有一种清新脱俗之美。我妈妈也诚恳地说,这是今天去大马路上买的,蓝边碗比不上金边碗的贵重,但小孩的歉意和心思是真诚的。
燕燕妈当即摸了摸我的头说,好孩子,用行动弥补过错,很是难得。她还对妈妈说,你培养了一个懂事的孩子,这才是最珍贵最值钱的。这样吧,这两只蓝边碗,你与燕燕一人一只,留作这段往事的纪念吧。
我拿着蓝边碗,既有对冒失打碎金边碗的遗憾很难释怀,也对燕燕家的大度及豁达有点感动。发生了问题,同学之间及家长之间都不埋怨、不指责、不怪罪,让我印象至深。
从此,我有了这只与众不同的蓝边碗。蓝边碗没有繁复的装饰,没有华丽的色彩,也没有高贵的身价,但其质朴无华,摒弃了多余的装饰,注重实用与简洁,让人使用时能感受到轻松、便利,也能品味到生活之中蕴含的文化韵味。
面前的这只蓝边碗,它不仅仅是一件餐具,也是少年时粗心时的见证,更是经历风雨中,我们对于本真、纯真、认真生活的向往与追求,它是物质赔偿中的反馈,更是精神共鸣中的共识。
从这个意义上来看,蓝边碗引发的回想、回味与回望,既是一个时代的印记,更是一碗珍馐佳肴。(陈甬沪)